他把手指從她的指縫中抽了出來,雖然他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被對方發現,但是她還是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。她像是在囈語,嘟噥了一句:「你要走了?」
是在做夢吧。他想了想,又準備慢慢挪到床邊,突然他感覺到一股力量,從被子里延伸出來,纏在了他還沒有來得及失去兩個人纏綿後溫熱的腰間。
「你沒睡著嗎?」他問了句,繼續用身體的力量告訴那雙手,他準備離開這里——這是這段不倫戀情的契約,在夜晚十二點到來之前,他們必須要彼此藏好這段秘密。
「睡不著,再陪我一會吧。」女人的聲音不像是在撒嬌,因為在他聽來,那更像是一種命令。至少在他們兩人的法定關系上,他們確實就該用命令的語氣來規定彼此。但是他倆的關系,似乎又讓這樣的「應該」存在了無法解開的悖論。
男人一直沒有作聲,只是任憑那雙手在他的胴體上遊走開來。女人摸到他的胸肌,輕輕地捏了一把,像是在追問著男人——她又問過問題嗎?或許是吧,命令對他來說,就是問題,而且是不需要回答的問題。
「他不是快回來了嗎?」男人想拿開她的手,但是身體的反應背叛了他的選擇,取而代之的是下體本能的反應。這次換女人不再作聲,繼續在他的身上得寸進尺起來,她幹脆從被窩里爬了出來,像是日本的某種妖怪「天井下」,一下子就附身在了男人的後背,她的身體有一種神奇的力量,能正好嚙合進男人的每一個脊椎骨節。哢噠——男人身上的某一處關節被舒展了一下,或者應該說是女人的齒輪和男人嚙合完畢。
男人以為她還想繼續剛才的事情,他本想故意作出抱怨的情緒,但是女人的手已經抓住了那根已經出賣他身體的東西,男人想掙脫,但是這個仿佛「天井下」的女人就越是將他纏得無法動彈。
「我們殺了他吧。」又一個命令句,但是男人更希望這是一句疑問句。男人的身體沈了一下,表示對這句話的擔心。他知道這是一句玩笑話,因為每一次女人都會在事後在他的枕邊耳語「要是他死了該多好」。但是女人的手在這個節骨眼,不合時宜地離開了他那根似乎已經做好了再一次偷歡準備的部分。咬著男人的耳朵說了句:「怎麽樣?」雖然這是一個問句,但是男人意識到,這確實是一句無法反抗的命令句。
「我不想冒這個險。」男人說罷,就掙脫了女人的束縛。其實是女人故意松開了對他的束縛,因為她知道男人根本就下不了這個決心。她只是想測試一下,測試一個她明明就知道答案的問題——他們之間的愛本來就是靠肉欲彌合的,但當肉欲變得索然無味,她渴望的愛也會消失。
但是她真的渴望愛嗎?男人離開後,她便去了浴室,把自己又泡回到一開始為了迎接這個男人而事先準備好的浴缸中,水溫降低了不少,但正好符合她因為失望而冷卻下去的身體。她要洗掉自己身上不屬於另一個男人的訊息,然後等著那個另一個男人的回來,在她身上留下像是兩頭公獅用以爭奪地盤的訊息。
「真的要殺了他嗎?」女人躺在另一個男人的胸口。
這個男人更加地沈默寡言,她聽著男人的心跳,像是在代替他回答著問題。她又補充了一句:「他好像在計劃也要殺掉你。」雖然他和那個男人有幾分相似,但這個男人卻多了太多的穩重。他並沒有因為這句話有任何的波動,胸口的跳動還跟剛才一模一樣。女人有些氣餒,她本以為會因為這句話刺激到他。
「陛下?」女人輕聲問道。男人的心跳平靜得讓她有些恐懼,她支撐著半個身體趴著回頭了一眼,那個男人並沒有睡著,而是睜著眼睛看著床頭之上掛著的裝飾劍盾,只是「嗯」了一聲。
見女人並不滿意他的回答,仍然僵持著身體看著他,想從他冷淡的回應中等著答案。「我知道了。」他不得不補充了一句。其實他早就知道,他是一國之君,隨時隨地都會做好將死的準備,哪怕那個想要殺掉自己的人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。
「那……」女人又躺回了男人的胸口,再一次聽見男人的心跳,「那還是按照之前的計劃嗎?」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然後故意將吐出的熱氣在皇帝的胸口擴散開來。他感到有些酥癢,心跳似乎加快了一點。
「嗯。」皇帝的聲音有了些困意,在他的胸腔里共振開來,這個微妙的震動,也讓女人覺得有些困意——她其實並不太想睡覺,或許不太敢睡覺,因為那個噩夢又會出現——她的王國是如何被這個此時此刻正躺在身下的男人所征戰,她又是如何離開自己的故鄉,自己又是如何成為棋子被放到了這個男人的身邊。
她從出生那一刻就是為了復仇,她只不過是被仇恨種子寄生的軀殼,在仇人的塌前被種下,用仇人的血液所滋養,然後結出葬送這個王國的惡果。
最近開始忙起來,所以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偷懶了。這個故事本來有一個很長的後續,但是我突然意識到,這個場景本來是《愚者》的一部分。正好今年要開始「修復」《愚者》,所以有些故事留到那里面去繼續吧。